第39章(1/2)

这日贾母又派人来接黛玉过府,黛玉已推过两回,这次只得去了。

“我便不与妹妹一道去了。”林青筠道。

黛玉了然,便是时隔多日仍有些不忿:“姐姐这样好,偏二太太……”

作为晚辈不好议论长辈,黛玉虽不满也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实则在听说了贾家来人给林青筠说亲时她十分惊讶,得知是为贾环提的更是恼了,若贾环有探春那样的才情还罢了,偏没有,整日里与赵姨娘都是在王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便是她万事不管也时常感慨,姨娘庶子生存实在艰难,然可怜人亦有可恨之处,让人不知从何怜悯。

黛玉去了贾府,贾母见她独自一人,便知林青筠因着先前提亲的缘故在避嫌,不免叹气。待黛玉走时,特地命鸳鸯送去一只木匣子,里面是一整套的玉石头面,给林青筠的。

贾母又侧面试探着林青筠定的亲事。

在那日踏春之后,林青筠回府便将皇帝有指婚的意思告诉了黛玉,黛玉不似旁人闻之欣喜羡慕,而是与其父林如海一般满腹担忧。皇家本就不好待,更何况纯亲王虽看似与世无争,却有一副随时可能病逝的身体,黛玉一想到李纨这么些守寡过的日子,就越发的害怕。

林青筠也不好告诉她别的,只是说皇命难违,看似坎坷,怎知不是另一片广阔天空。

黛玉不懂她的意思,这种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帮不上,只能暂且罢了。

这会儿见贾母试探,黛玉自不能说出实情,只笑说道:“姐姐确实说好了人家,我并不知是谁家,爹爹与我说了这件事,但不许我细问。爹爹说那家暂且有事,等事情完了就正式提亲定下日子,应该就在今年。”

“那等着你姐姐的好日子到了,我定要亲自去贺喜,给她添妆。”贾母见黛玉亦知情,料着林家先前并非推辞,只疑惑谁家和林家结亲,不知男方家世如何。依着林如海的为人秉性,贾母猜测对方可能是其同僚或下属家的庶子,如此亲事既体面,林青筠又能做正妻,再添份厚厚的嫁妆,也算是父女一场的情分了。

“那我先替姐姐谢过外祖母!”

“行了,不必陪着我老婆子聒噪,去瞧瞧你姊妹们,他们都在宝玉屋子里看画儿呢。”

“玉儿喜欢陪着外祖母说话呢,只怕是外祖母嫌弃玉儿聒噪了。玉儿先去看过姊妹们,晚些时候再来陪外祖母。”黛玉起身离去。

贾母斜倚在榻上,眯着眼想事情。因着提亲一事,林家本就疏远的态度越发有了隔阂,连黛玉都不大来走动了,得想个法子修补才是。

贾母很清楚,最好是从林青筠身上下手,可对方不来,她也无计可施。

宝玉就住在贾母院中,离的不远,黛玉过来的时候却见里头闹哄哄的,众姊妹们都站在外头,唯有宝玉和房里的丫头们在翻箱倒柜,忙的人仰马翻。黛玉疑惑道:“三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探春几个已见着了黛玉,忙都迎上来:“林姐姐来了,都是二哥哥闹的这一出,竟忘了去接林姐姐。”说着又好笑又好气:“说来还是青筠姐姐的一幅画儿闹出来的。上回青筠姐姐给晴雯画了张像,宝玉见了喜欢的不得了,整日里捧着看,竟连真人都丢在脑后,可不是把人笑死。偏生前些日子天气不好,二姐姐四妹妹都着了凉,宝姐姐也病了,如今都已痊愈,人齐了,便想着过来瞧瞧那画儿。怎知竟找不到画儿哪儿去了。”

“必是宝玉粗心大意给混搁在哪儿,转头又忘了。”黛玉熟知宝玉秉性,以往没少干这样的事,见屋子里头实在乱的很,便与几人说:“让他找去吧,咱们去老太太屋子里坐会儿。”

宝钗笑道:“要我说什么要紧,东西丢就丢了,一幅画儿罢了,又不是稀世珍宝,哪里值得如此劳师动众。若一会儿老太太太太知道了问起来,知道是为一副丫头的画像闹的如此,只怕也不好。”

“宝姐姐说的固然在理,只是在二哥哥眼里,那画就是稀世珍宝,这会儿寻不到指不定怎样焦急呢,哪里肯听我们的劝。”探春何尝没劝,宝玉根本不理会,又不好多说,说的多了只怕宝玉就恼了。

屋子里一通翻找,真是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袭人见宝玉急的满头大汗,心下又酸又疼,劝又劝不住,只得细细问他:“二爷,你再细想想,前天看过画儿随手放在了哪里?这么没头苍蝇似的找,若画儿不在屋子里,便是把地翻过来也没用啊。”

宝玉不停的左右走动,嘴里仍是说道:“那样要紧的东西我哪里会乱丢,每日看了都亲自放好,只昨天有些犯困,随手搁在书桌上,事后也忘了。屋子里都是你管着,那桌子是谁收拾的?怎么其他东西都在,就只画儿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竟是疑了袭人。

袭人一愣,眼眶随之红了:“二爷这话竟是说我是贼了。好好儿我要一副晴雯的画儿做什么?不能吃又不能喝,我也没门路去卖了换钱,便是能,我也不缺那几个钱!我在二爷屋子里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没得着好,今日竟被认成个贼了!”说着甩身去床上一躺,捂脸哭了起来。

宝玉也愣了:“好好儿的,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哪里就说你是贼了,好好儿的哭什么?”

袭人最是个标榜贤惠的人,若在以往必定不会做这等轻狂之举,可实在是这些日子宝玉为一幅画着了魔,令袭人十分忌惮,又隐隐有些妒意。晴雯除了生的好些,哪里比她强呢?宝玉竟如此看重,连她都越过去了,长此以往,宝玉眼里岂不是没了她了?

这才是袭人最担心的地方。

宝玉屋子里丫头多,各有各的好处,宝玉又是个多情了,袭人努力多年,凭着小心谨慎细致周到又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亲密,方才有了今日地位,自以为这便是一辈子的结果了,去因不曾过了明路,总是患得患失。宝玉最喜欢林姑娘,而晴雯有些儿林姑娘的品格儿,一直被她定为心腹大患,花了好些功夫才压着晴雯,怎甘心晴雯就此起来。

一直因宝玉大意弄丢了自己的画像而气呼呼的晴雯掀了帘子进来,冷笑道:“二爷竟是别找什么画儿了,左不过我只是个小丫鬟,哪个名牌上的人呢。二爷竟是快去哄哄袭人姐姐吧,若把袭人姐姐惹恼了,二爷该吃不下睡不着了。”

“你又何苦说这话。”宝玉两头受气,急的脸都红了。

麝月走上来悄悄扯了扯晴雯,低声劝道:“你何苦跟二爷使气,二爷也是着急着找画儿呢。竟是快些让二爷想起丢在哪里了,若是丢在外面被人捡了去可怎么好?再这么闹下去,老太太那边也瞒不住,二太太知道了宝玉这般闹,也是要恼的。”

宝玉也听见了这番话,也不敢让屋子里的丫头们受牵连,又忙忙让收拾屋子。

这时有个小丫头突然说:“昨天袭人姐姐命我送了一包东西出去给茗烟,怪沉的,里头还像是几本书。会不会那画儿也夹在里头送出去了?”

袭人一直听着呢,见小丫头这么说立时起来,脸上犹带泪痕的责斥道:“难不成我竟是个瞎子,那样一幅画儿都看不见。那包袱里的书都是早就装好的,不过是二爷传话让我送出去,又不是我收拾的,何况当时怕二爷收拾的不仔细,我又亲自查看过,确实是几本书,哪里有什么画儿。”

宝玉却是抱着一线希望:“许是我大意混在里头了,你又看漏了眼,也未尝没有可能。我去问问!”

说完宝玉就跑了!

那几本书他是从北静王爷那里借来的,昨日送了回去,若画儿真夹在里头倒不费事,只问问王爷便知。宝玉出门不是那么容易,好在北静王爷的名头好用,一听是去北静王府,王夫人即刻命人备车。

最后宝玉无功而返,北静王爷并未在书中见到什么画像,反对他提到的画像十分好奇,问了宝玉不少话。幸而宝玉还记着女子闺名不可轻易告诉给人,只说那画儿是一位亲戚家的姐妹所做,多的便不肯提了。

至此,这幅失踪的画儿也成了一桩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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