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幕(1/2)

没过几日,太子宫迎来了一位从未见过女官——

她来自二十四司,虽说只官至六品,却是一个相当大大贵客。

因为这位女官为整个太子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皇帝陛下特意派她来为太子量身,因为接下来司衣司就要开始着手制作用于册封大典皇太子冕服。

都开始做衣服了嘛,也就意味着……

玉佑樘为太子一事,已成定局。

这个消息也很遍布后宫和朝堂,早朝前,谢太傅不急不缓往大殿走,一路上,耳畔皆是同僚们对于此事议论。

往日可不是这种情形,以往上朝之前,官员们都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互相恭维着“哎,张大人今日胡须分外好看呐”“哪有哪有,明明是王大人您为飘逸卓绝唷”。

大梁朝男儿流行蓄须,谁胡须长得长、长得好便是美男子美髯公。

太傅大人并未入此潮流。

他五官原本就生得极为深刻,就算不蓄胡须,也丝毫不显娘气。

所以,每每太傅大人途径这些逢源之辈身侧时候,这几人瞅见他,立马就噤了声——

因为这世间,也有男子根本无需刻意蓄须,干净英朗面孔也能甩他们二十条街不止。

今日太傅大人,着装一如既往,一袭朱色常服,腰系上品玉带。

他身量极高,气质出众,独自穿行于众臣之间,犹鹤立鸡群。

太傅不急不缓走着,边看似旁若无人一般,过滤掉一路宫女抛来媚眼,无视数位嫉妒他姿容大臣侧目……

耳朵却未放过任何一个关于玉佑樘信息。

某侍郎:“太子殿下前几日还因犯了事被关禁闭,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筹备大典了,果然身负陛下厚宠啊。”

某员外郎:“可不是么,前日司衣司女官可是特意去东宫为这小子丈量尺寸。听闻首辅大人得知此事,气得又咬碎了一颗补银牙。你没看他昨日早朝启奏,讲话时听着很是漏风么,哈哈哈哈哈。”

某尚书:“谁!?谁背后乱讲我们首辅大人坏人?”

某员外郎:“是我讲,又怎样?反正你们也即将失势,如何,怕你们么,来咬我啊。”

某尚书扑上前去:“以为老子不敢咬么,嗷呜——”

“谁敢咬我们员外?”

“不光咬你们员外,还咬你呢!”

嘭哃哐当,噼里啪啦,呼哧咔嚓,哎呦好痛——

……

太傅大人面不改色,远离几步,极地避开了这场群臣恶斗。

他方才宫门前遇见了方首辅,这老人正立于一乘马车前,不动一下。

待那马车走了,依旧不动,只是平静望着马车离去方向。

谢太傅走得极近,估计会被他瞧见,只好率先开口,淡淡打了声招呼。

方首辅瞥见他,似被吓了一跳般,眼光闪躲。

不过片刻,首辅又平息下来,朝着他抿嘴一笑,也回了句,谢大人早。

现想来,很是可疑。

谢太傅踏入奉天殿,心中依旧纠结于首辅方才奇怪反应。

=。。=

今日国子监早课为骑射课,每周一节。

这节课上,甲班学生们均被要求换上戎服,背负弓箭,牵一匹小马,前往皇家园林之中狩苑。

今日骑射课为自由狩猎,结束后,比较成果,评出优。

抵达狩苑后,由负责授课林大夫为大家划分好各自狩猎区域。

特殊人物特殊对待,玉佑樘贵为太子,被划分到大一块地方。

玉佑樘牵来是一匹白马,流月初雪一般色泽,不染纤尘。

此马由他命名“素月。”取自“白日沦西阿,素月出东岭”一诗。

而他今日着装也与马匹分外相配,一件白绫戎袄,外头罩着雪貂氅衣,一身皎白如月。

林大夫一声令下,众人骑上马背。

秀雅太子殿下一掀披风,翻身上马。

行云流水间,真是美不胜收,引人侧目呐。

“嗤,娘气。”一边也忍不住侧目二皇子从牙缝间鄙夷道。

他一身绯红,身|下黑马鬃毛明亮,端是鲜衣怒马,年少风流。

勒着缰绳三皇子倒是一脸笑,望向玉佑樘和二皇子,高声道:“大哥,二哥,今日我们可要好好比比!”

玉佑樘回以浅笑。

二皇子扫他一眼,短促喊了声“驾!”便将黑马驱赶到前头了,以行动表示自己对这个比赛积极性。

玉佑樘与三皇子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众人见三位老大都走了,赶紧也驾马而去,哒哒蹄声渐渐没入树林深处。

林大夫以手遮额,遥望一群青葱策马少年消失视界里,不禁捋着胡须沉思:不就去猎几只兔子,几只麻雀,至于搞这么隆重嘛……想当年老夫猎黑熊时候,岂不是得骑一匹金马才配上老夫雄姿英发……

=。。=

早朝间,太傅大人破天荒地有些心不焉。

连昨夜没睡好皇帝陛下都发现了。

正好有臣子上奏,皇帝便想试探一下,侧头参询他意见,果真,太傅不似往常一般很回应,而是稍许一愣,才给出答案。

皇帝陛下微妙一笑,调侃他:“谢爱卿这般心不焉,可是思念心上人?”

不等谢诩回答,皇帝又径自道:“爱卿已过而立之年,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娶一位美娇娘过门?”

谢太傅微微垂首,谦卑答:“承蒙陛下厚爱,臣愿终己一生为陛下分忧,娶妻一事尚不考虑。”

“那可不好,”皇帝陛下扫了眼整个大殿,问道:“下头诸臣家中若有待字闺中且品性贤淑女眷,可私下找朕做个媒,朕看不错话,就将其许配给咱们风华无双谢大人。”

他又将目光转回太傅身上,兴致颇高地问:“谢爱卿,你意下如何?”

太傅眼睫一垂,稳声回:“全凭陛下安排。”

调侃过了,也爽过了,皇帝不再将重点放谢诩身上,继续倾听国事。

谢诩还回忆着方才早朝前碰见方首辅那一幕。

先前,他见过几次首辅马车,今日马车却有些不同,方首辅有少许哮喘之症,平日车帘皆是量掀开,这次却遮得严实无比,生怕露出一丝一毫。

还有马车走后,他近处同方首辅打招呼时,方首辅那一系列惊惧表现……

思及此,谢诩悄悄抬眼,注视站对面方首辅,他似乎也有些心不焉,隔一会便朝着殿外看一眼。

外面到底有什么牵引着他?

他野心这样大,而朝中遍布太子之位已定消息,皇子党倾衰即,人人自危,他会怎样做?

人若不被逼至极处,便不会使出极端手段。

现今这种情况,怕已是方首辅极处了。

谢诩又将早上情景于脑中回放了一遍:

马车所行使方向。

马车之中到底藏着什么。

……到底是何物?

……

“陛下!”

正听一位大臣参奏皇帝突然被一声叫喊打断。

这声正来自于谢诩。

皇帝看向他,问:“怎么了?”

谢太傅屈下身,跪向地面,边道:“陛下,臣有要事,急需回府一趟。”

皇帝促狭地笑了,表示理解:“哈哈,我就知晓爱卿心中藏着那么些事儿,好好,特允你早些下朝,去罢!”

“谢陛下恩准。”

谢诩匆忙起身,同对面方首辅对视一眼,而后步走出奉天殿。

方首辅被他这眼一瞅,只觉得数道冰锥刺来,剐得浑身酸疼。

=。。=

这边,玉佑樘拉紧缰绳,驱停素月,已经抵达自己狩猎处。

他总觉得后头跟了个人,掉头一瞧,是沈宪。

——他不是有自己地盘么,怎么跟我过来了。

玉佑樘一手策马,一手朝向他挥挥手背,示意他不必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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