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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故人的危难

虽然后来宋嘉言有时候也会感慨赵柳氏这个人有时候规矩太过,一生被“应该”束缚,而且也是她让他不得不放弃一个可以不离开兄弟的机会,不过有时候,宋嘉言也不得不佩服赵柳氏这个女人的勇气和决断。

赵柳氏,先帝近臣赵卫尉的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少小时在父兄的宠爱下长大,成亲后又有丈夫宠爱,前半生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的妇人,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寒夜,在仅仅是得知了一个漳溪村的地址之后,一路依靠双腿从江陵城走到漳溪村的宋家来了。

她很细心。在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并没有和宋嘉祥多说话,只是小心地避开了城里那些人的眼光,假装和宋嘉祥他们不熟一般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到了她在城里的那个破房子。

然后,她回到家收拾了一些东西做礼物,即使再落魄也没有忘记礼节,再辛苦也没有依靠别人,就这么从江陵城问着路,从白天走到晚上,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了不知道多久,一路走到了离江陵城五十多里路的漳溪村来。

“几位少主,门口来了个妇人,说是要见宋家少主……”从大门口进来的张管事有些迟疑,而石孝全兄弟在外面正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个妇人。

厅堂里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碗筷,马家兄弟望了望宋嘉言和宋嘉祥,宋嘉言又看了一眼宋嘉祥,然后他才笑着对张管事道:“那就请她进来。”

赵柳氏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穿着朴素,只是一般的粗布裙子,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简单的木钗,不过从她保养的颇好的脸上可以看出她曾经有过的那段养尊处优的生活。

从门外走进来的妇人无论是走还是站都始终笔直,背脊硬挺,一眼就让人能看得出过去是那种绝对不会低头做人的人。

而且她的脸上虽然平淡,从她的眉眼间却还可以察觉出一丝清高之色,宋嘉言想,这个妇人能够隐居于市集之上卖点心,这份心性和气度,实在是值得佩服的。

赵柳氏一进来,看到宋家兄弟和马家兄弟都起了身对她作揖,先稍微欠了欠身还了个礼,才说道:“宋家世侄和这两位公子安好,赵柳氏不请自来,还请多多包涵。”

赵柳氏虽然说是不请自来,而且她现在看起来似乎颇为落魄,她还是带了一床她自己刺绣的被面来给宋嘉言他们做搬家的贺礼,也算是极为规矩。

“伯母太客气了。”

宋嘉言让在一旁喝粥的言可贞帮忙把被面收到他们房间里,又特别空出位子请赵柳氏上座,让姚小桃给赵柳氏准备了干净的碗筷又盛上了米粥,这才站着给赵柳氏和马家兄弟互相介绍。

赵柳氏的规矩非常好,即使马家兄弟按照道理是她的晚辈,她也很是规矩地给他们回了礼,让宋嘉言这个随心所欲的人真有些汗颜。

估摸着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宋嘉言特别看了一眼又开始变得有些低落的宋嘉祥和吃的到处都是的宋嘉瑞,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只是言可贞帮忙带着宋嘉瑞到一边给他单独弄了个小几让他乖乖吃饭,自己就和宋嘉祥陪着马家兄弟和赵柳氏吃饭。

马家是武官出身,规矩也并不严格。就算蔡氏也是书香门第,但是大概是嫁到马家就随了俗,马家吃饭的时候一向都非常热闹,很有家庭的气息。

然而,大概他们也对赵柳氏有同样观感,自从赵柳氏上座之后,马尚文他们也不再说话,只是一起低头吃饭。

饭食比较简单,而且他们吃的比较晚,又都是闷头猛吃,所以没一会儿,所有人就都吃好了。

宋嘉言让早就吃完了饭的石孝全他们进来把碗碟收到厨房里去,又让言可贞给宋嘉瑞换下了吃饭用的围兜。

才擦干净嘴巴,宋嘉瑞就迫不及待地扑到宋嘉言怀里求表扬来了,一边撒娇,还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赵柳氏,让马尚武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

宋嘉祥和马尚文正襟危坐,看起来比赵柳氏来之前一边谈笑一边吃饭的样子差了很远。

马家送过来的管事张管事做事非常细心。不仅让姚小桃他们把碗收拾干净,让莲露他们擦干净了几案,又特地给油灯加了油,把灯芯挑出来一些,出去的时候还特地带上了厅堂的门。

石孝全本来站在宋嘉言的身后,看到张管事带上了门,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去找了他阿兄石孝忠,两个人一人一边,在门口守着去了。

“不知道伯母怎么会到南郡来?”宋嘉言听了下午从宋嘉祥那里套出来的信息,又打量了一下吃完饭还整了整衣袍的赵柳氏,有些无从开口的感觉,想了一想,干脆就直接问起自己心里的疑问来了。

赵柳氏先是垂着眉,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笑着对宋嘉言道:“那日你们父亲送我和长松离开长安之后,我们颇觉回河南郡还不能放心,于是我和长松就商量好了避开所有人,打算到南郡来隐居。”

赵柳氏说的简单,不过宋嘉言相信原因肯定不只是他们不放心这么简单,既然赵柳氏不肯说,他也不会主动多问。

他一向不擅长找话题,这个话题一说就变得如此无趣,于是气氛一下子又冷清起来了。

“赵公子和夫人一起到南郡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见赵公子?”马尚文虽然只是听到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过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看到宋嘉言不说话了,于是在一旁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让赵柳氏有些警觉,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宋嘉言兄弟,又打量了一下马家兄弟,却没有回答马尚文的问题,反而是朝着宋嘉言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到南郡来了?你们的父亲呢?”

宋嘉言看了看坐在自己怀里摇着拨浪鼓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昏昏欲睡的挥舞着小手的的宋嘉瑞,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宋嘉祥,好一会儿,才见宋嘉祥低下头道:“父亲他……半年前因病故去了……”

赵柳氏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没办法,他们一路艰辛地逃到南郡,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去打探别人的消息,听到宋中丞已经过世,她显然是大吃了一惊,半晌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赵柳氏并非是完全没有见识的妇人。

只见她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用袖子遮了遮眼睛,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对宋嘉言他们说了一句“节哀”,就再也不肯开口说其他的话。

和只是一年前见过赵柳氏,居然还能在路上认出赵柳氏的宋嘉祥相比,很明显,马尚文虽然隐约也知道赵卫尉一家人的事,不过,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父亲跟赵卫尉说起来,大概都并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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